刘小枫有标本意义——很多人讨厌学理,喜欢一套大而化之的东西
新京报:我看你《评刘小枫的“学理”》一文,也是以句读的方式。为什么?
邓晓芒:刘小枫有其标本意义,简单来说,他是一个文化人,他也做学问。中国人做学问一般来说有两个方面,一个是考据,另一个是诗化,诗化的路子有更高的市场效应,考据的路子更为扎实。
作为一个文化人来说,做学问你起码要有一点考据的功夫,要下一点文本工夫,不能一味信口开河,否则你写诗去当诗人就行了,可以写出很好的诗,但是你既然做了学问,就要讲究学理。我批评刘小枫的这篇文章,就是想看看他讲了些什么学理,进而强调学理的重要。
当然,我并不是全盘否定刘小枫,他的才气,他的勤奋,他的博览群书,这我都承认,问题在于他没有用一种学者的眼光去研究,而是一味地迎合某种情绪化的东西。情绪化的东西作为一种意见也未尝不可,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没有情绪,但既然做学问,还得按照学术规范来。
实际上,很多年轻人受他影响,被他那层看似讲学理实则什么学理都不讲的东西迷惑,以为他讲的都有道理,这种影响很不好。在年轻人中,很多人讨厌学理,喜欢那一套大而化之的东西,即便我把他批评了一番,大家还是觉得刘小枫更可爱一些,中国人的思维就是这样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(笑)
新京报:说到学理的问题,你认为刘小枫的学理讲得“一塌糊涂”,在你看来,导致“一塌糊涂”的根本原因是什么?
邓晓芒:根本原因在于他的思维方式,他体现了一种诗化的思维方式。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,不讲逻辑,不讲学理,只讲情绪,只讲诗性精神,明清两朝虽然有考据之学,但大都只限于文字音韵考证,基本上没有从逻辑思路方面来分析,所以即使讲学理,也很弱。近代以来,我们才讲求严格的学理。
新京报:这其中分析思考的方式也有必要讨论,比如“学理地思考”和“政治地思考”的区别。
邓晓芒:其实,政治也有学理。刘小枫讲的“政治地思考”,恐怕更多的是一种诗化政治,先分清敌我,然后把敌人那边树立为对立面,用一种仇恨的态度去对待,对自己这一边则用无原则的关爱的态度去对待。这就是他所谓的“政治地思考”,他采用的是一种没有学理的政治,和西方传统所讲的政治学不一样。